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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天:“暖流”的温暖与柔软

2015年夏,王琦天和暖流(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暖流计划,下称暖流)的志愿者们到位处滇黔交界的一所学校送物资。车至校门口,王琦天看到学校旁边有一个小房,门上挂着“留守儿童心理咨询室”的牌匾。

牌匾上的那几个字让他心生抵触,“太过生硬,对于那些真正需要心理辅导的孩子来说,这几个字可能会让他们感觉受到区别对待。”

他了解过,目前全国农村留守儿童有六千多万(据民政部发布的数据,2016年农村留守儿童摸底排查结果为902万),“因为各种原因,这些孩子有很多心里是很不开心的,不能说得了抑郁症,但是有抑郁的状态。”

北京上学路上公益促进中心对我国六个省市农村地区的儿童进行过调查,其发布的2016年度《中国留守儿童心灵状况白皮书》显示,留守儿童长期缺乏父母的关爱,容易产生沮丧、孤独、焦虑等不稳定的情绪,影响他们的正常学习和生活。

儿童对道德价值观念和行为的学习,最早来自父母,而留守儿童与父母长期分隔两地。缺少了父母的关怀和言传身教,很多孩子慢慢变得情绪低落、焦虑、自卑感强烈,更容易呈现典型的抑郁状态。

多次去农村发送物资,王琦天对这些孩子的封闭和孤单深有体会,“你和他们玩儿的时候,他们也笑得很开心,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会经常发呆、放空,你会感觉到他们很寂寞。”

2016年,暖流针对留守儿童如上心理问题启动“弘爱心灵”项目,主题是温柔陪伴、帮助、关怀,“我们不仅要关切孩子的身体温暖,还要关注孩子的心灵温暖。”暖流发起人邓飞这样解释该项目的初衷。

崔永元曾在《我的抑郁症》序中写道,“抑郁症在中国是新鲜事物,心理医生不会雨后春笋般涌现,培养一个心理医生比治好一个抑郁病人要难得多。”

针对偏远地区抑郁症相关专业医护人员短缺的情况,暖流和国内外专业心理研究机构成立了专门课题组,整合抑郁症预防、治疗方案,并与多家权威心理医疗机构对接,为基层心理、精神科医生、教师、志愿者提供培训。

“毕竟抑郁症涉及的症状有很多种,治疗方式也各有不同,想要做这个项目,就要和很多专业的机构合作。”王琦天解释。

此外,更重要的一点,王琦天坚持,暖流并不希望告诉某个人他得了抑郁症,或者他需要救助,“而是在给予的时候,尽量选择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不然不但起不到帮助作用,反而还会成为一种粗暴的付出,适得其反。”

他说,暖流做的事不仅是送去温暖,更重要的是向社会传递一种公益理念,即公益应该有一种更柔软的传播方式,能让人认同公益本质和价值的存在。

从加入暖流那天起,王琦天心中的柔软即一次次地被触发开来。

在灾区,他看到过坐在废墟上看书的孩子,看到过因为失去孩子而哭泣的母亲……这一切不断撞击着他的泪腺,也催促着他一次又一次参与暖流的活动,从志愿者直到做成执行长。

最初,有人质疑他的决心,“年轻人做公益都是一时兴起。”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念而起。2013年,雅安地震发生后,王琦天的姐姐在暖流做志愿者,听她谈论灾区情形,王琦天当即决定和自己的员工同去灾区,加入暖流。

其时,暖流已经从2009年邓飞发起的“免费午餐”物资小组脱胎成为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暖流计划公益基金,专做物资公益。参与大灾救助也成为暖流的重要部分。

几年时间里,暖流发展得很快,至今已协同社会各界资源,为中国偏远地区共计近百万人次提供了物资救助,足迹遍布全国32个省市,建立了中国乡村儿童ERP数据库。

一路走来,王琦天心知其中艰难。

2014年8月3日16时30分,云南省昭通市鲁甸县发生6.5级地震。王琦天带着暖流志愿者载着一车物资开进一个叫银厂村的偏僻村落。

暖流志愿者的亮粉色小马甲很是显眼,车刚停到村口,一位老人踩着泥泞的土路蹒跚而来,到他们面前就直直跪下。老人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空降的物资没有抢到。

另外一个来要物资的孩子亦令王琦天心疼不已,“背着背篓,脚上穿着坏掉的鞋子,鞋里面全是泥,衣服也都湿透了,就这样走了近10里地。”

一车物资并不够银厂村支撑多久,王琦天决定返回县城,连夜送第二批过来。山路陡峭更兼雨水湿滑,路况非常危险,“滑坡不断,路下边就是悬崖。”

一行人硬着头皮开在这趟生死之途上,半路车子遇到故障,大伙儿下车看到路旁不断滚落的泥沙心惊胆战。经过抢修,车子得以继续开动,于半夜平安返回村里。在村口,他们看到一直等待着的一群老人。

虽然艰难,暖流的伙伴们做得很用心。

今年,暖流给贫困地区小学生提供的冬季御寒“温暖包”升了级,除了帽子、围巾、手套,多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一支护手霜、一个闹钟和一双温暖的鞋子。

“教室很冷,如果是长款大衣,孩子坐在凳子上,屁股就不会着凉。” 王琦天一直记得一次到贵州送物资的经历。那是一所位处云南和贵州交界的偏僻小学,孩子们顶着烈日站在操场上迎接他们。“在那个温度下,因为没有其他的衣服,孩子们只能穿着冬天的棉服,唱着暖流的歌。我们真的特别心疼,也更设身处地地去了解他们的需要。”

发给孩子们的物资,除了公众募捐,主要来自暖流的合作伙伴。“比如弘高创意、招商蛇口、海澜之家、当代置业等,这些企业里很多员工是暖流的志愿者,每一个环节,大家都一起参与,他们就能看到自己提供的物资最后流向了哪里,是否真的到了孩子们的手里,慢慢地,暖流的公信力也随着他们的肯定越来越强。”

有了物资,高物流成本便是亟待解决的问题,暖流与科捷物流等愿意提供更低廉费用的爱心物流企业达成合作事宜,并邀请他们加入暖流的公益队伍。

这些部署在暖流初创期便已有规划,逐渐发展出一套较为完整的运作机制,包括志愿者招募、物资接收方的审核、物资数据库信息匹配、物流配送等。

王琦天举数据库为例。物资的数据相当庞大,手动录入的成本很高,暖流专门定制了一套适用物资公益的数据管理系统。“比如给孩子们预定衣服、鞋子,不可能都是同一个尺码。目前我们已经汇总近二十万个‘一对一’数据,每个孩子的身高、鞋码等数据一应俱全,并且每年会做一次更新,定做暖流物资的时候,再把数据提交给工厂。”

“暖流不是仅仅关心孩子们冷不冷,” 王琦天加重语气说,“可以说,每一件合体的棉衣,每一双衬脚的鞋子,都是我们对孩子的尊重和发自内心的关爱。”

2008年“郭美美”事件发酵,公众对公益的信任度骤跌,对物资公益带来的影响更甚。“因为物资没有办法量化成一个数字公示给大家看。”王琦天说。

4年来,关于暖流的报道并不多。主动找来的媒体很多,但暖流方面无论是发起人邓飞还是志愿者,都更希望先踏实做事。 王琦天说,“中国的好多地方,物资匮乏依然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好多孩子还是面临着生活和学习物资的不足,所以我觉得暖流坚持物资公益还是有一定的意义和价值的。”

他觉得,暖流有一个特别好的理念—温暖,“原来一直觉得我们帮助别人是温暖别人,实际上这几年,感受上是反过来的,我们帮助过的那些人更温暖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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